她還記得,在銀河奔跑的感覺。在群星環繞,手足與母親的陪伴下玩耍。她是日月之子、眾多星辰中的一顆,卻因龍王的一陣怒火而墜落至地面。

  不死的她,只能永遠的活在地上,永遠。

  有時候,她會做夢。夢見這一切都是假的,手足們拍拍她、安慰她,父親柔和的光芒令她安心--然而,這是惡夢的開始。祂們不見了,只留下她。親人的嘻鬧聲轉變為龍王狂妄的大笑。她這才醒來,發現這並不是一場夢。

  星鑽碎了,她也不在有畫破天祭的星光。

  她會對著天空嚎啕大哭直到喉嚨在也無法發出聲音為止。她向天空哭訴自己的魯莽、呼喚著父母、手足甚至是那兩位無法直呼姓名的神,但寧靜的天空卻總是只有寧靜,她聽不見回應,也深知祂們聽不見她。

  無法哭泣了,她仍然縮著身子顫抖。「偉大的祂們的孩子啊,為何在此泣不成聲呢?」蒼老而慈祥的聲音辦隨著輕柔的觸碰而來,她感覺到身體被人捧在手心。「樹鬚在這裡,若您願意吐漏樹須將洗耳恭聽。」

  「樹鬚?」日月之子停下哭泣,疑惑的抬頭。眼前的生物有著一張酷似人類的臉孔,年邁而充滿智慧的巨大樹木,樹鬚睿智的眼中反映出早已失去星光光芒的她。

  「樹鬚是樹人,樹人就是見證時間的森林的守護者啊。」樹鬚微微笑。「不過,還比不上高貴的精靈何況神聖的祢們。」他細而修長的手指替她擦去眼淚,她感覺到那支手上完全沒有皺摺。

  「守護者?」

  樹鬚發出低沉的笑聲,「樹鬚會慢慢的說給您聽,好奇的日月之子。不過,」他伸出一支手指。「您會需要休息,樹人非常有耐心所以在是人眼中看來一切都相當緩慢。樹鬚每天會告訴您一點事,好不好?」哄孩子般的語氣卻不讓人感到厭惡,日月之子點點頭。

  「那麼,就出發吧。」老樹人踏出腳步,轟隆隆的腳步聲令她忍不住掩住耳朵。「前往樹鬚的住處。」

  在他的手中,不一樣的世界在她的眼前展開。她看見了森林,卻也見的到湖泊,繁星閃爍的光芒與月光形成柔和的夜色壟罩著大地,萬物彷彿都擁有了神聖的星光,就連樹鬚也變得神聖莊嚴。

  往下看,略為黑暗的地表卻生氣蓬勃。有沉睡的生物、有甦醒的夜行動物,其中甚至有幾隻在她看來特別眼熟。

  轟隆聲變多了,四周的樹似乎變得更有生命力了。「向您介紹,森林的守護者。」樹鬚愉悅而緩慢的說。「他們是枝葉、壯根、韌皮……」他開始滔滔不絕的說出樹人的名字,絲毫沒有注意到手中的她已經完全被樹人的外觀吸引住了。

  樹人們不完全像樹鬚一般蒼老,有的看似頗為年輕。年輕的樹人們身上的樹皮比起年老的族人還要更加的光滑,頭頂上的綠夜夜更加的茂盛,但是身材卻不如年長的他們,年輕樹人們顯得矮小了一點。

  就像在眾多手足中的自己一般,她忍不住開始抽泣。

  「喔,別哭、別哭,他叫做枯根並不是指他的根枯萎了……」樹鬚看來緩慢卻神情慌張的說。

  日月之子笑了,但只是輕聲笑了幾聲。「是看起來嗎?原來他的根還好好的。」

  樹鬚嘆氣,似乎安心了。「唔,是的、是的。」他說,腳步又再次向前。「前面就是樹鬚的住所了,但是樹人不躺下睡覺,樹人站著休眠。日月之子需要床鋪,喔,一個舒服柔軟的床鋪……」他開始自言自語了起來。

  樹人的思考勾起了她的喚想,她希望自己可以再度躺在舒適的家園,想像悠美的父親用自己的光芒編織成床以及棉被。回過神後,她發現自己又再次沉沉睡去。

  這次,沒有做夢。

  醒來時,她靠在樹鬚的腳邊,樹鬚以稀疏的葉子替她擋去多餘的陽光。「您似乎睡了個好覺。」他柔聲的說,彎腰--雖然看不出來他有沒有腰--推給她一小盆液體。「請喝,這是樹人的飲料對您現在應該很有幫助。」

  她的確渴了,於是低下頭。「對了,樹鬚。」她忽然說,「我在森林看見和我長的很像的生物,那是什麼?」

  「喔,像您的生物?」樹鬚用手指搔搔臉頰的位置。「狼?不、不,狼要曉隻一點……蝙蝠?喔,那有翅膀啊……嗯……獅子?啊啊,不對、不對……」趁著樹鬚開始思考腦袋中眾多生物的模樣,她低頭開始喝起樹人飲料。

  樹鬚說的對,雖然味道不及曾經在家鄉喝過的飲品,但這的確對她有幫助。先前因痛哭而沙啞的喉嚨中於感覺到水的滋潤而舒暢,沉重的身體似乎也輕鬆了不少。

  「喔喔,對了,熊、是熊!」樹鬚恍然大悟的說,驚嚇了正在享受的她。「啊,對不起。」

  她猛然從水盆中身出頭呼吸,慌張的揮舞四支想離開液體。但是半圓形碗狀的容器卻不斷的改變角度,最後她跌了出來,在千鈞一髮之際樹鬚總算身出手接住了她。「您沒事吧?」

  日月之子劇烈的咳了幾聲,用力的甩身上的皮毛。「沒事?沒事!看看我,我全身都是這、這……這什麼鬼飲料的!」她怒吼著,蔚藍的瞳孔散發著強烈的怒火。「你竟敢這樣對我!」

  面對她的怒氣,樹鬚慚愧的皺眉。「喔,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」他想替她擦乾身體,卻被一把推開。

  「不要碰我,你這老木頭!」她尖叫著,「把我放下、走開!」

  「可是您……」

  「我說走開,聽不懂嗎?滾、給我滾!」

  歇斯底里的命令使樹鬚無力,他不知道該怎麼樣安撫她,於是照做。留下了一身狼狽的她怒氣沖沖的把樹人飲料推翻。

 

 

**

 

 

  樹鬚有好幾天沒有回來。她再也沒有看見樹人,或者其他生物。

  她獨自坐在岩石旁,抬頭想望著刺眼的母親卻無法直視她。「母親……」這次,日月之子沒有哭。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,但就是哭不出來。胸口卻像是被大石頭壓著似的難受。「為什麼不讓我看著您呢?」

  想起了樹鬚,慈祥而溫柔的蒼老面孔怎麼樣也看不膩。「樹鬚……」

  她想念他,想念他溫柔的對待還有慈祥的聲音。現在在世俗間,除了樹鬚還有誰會這樣接近她?其他樹人嗎?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情景:除了老樹鬚,沒有其他樹人接近她。

  樹鬚是唯一挺身照顧她的。「樹鬚……」她輕聲的呼喚,直到下定決新的起身。「樹鬚、樹鬚!」開始奔跑,循著熟悉的氣味開始追蹤著老樹人的位置。

  但是,這樣廣大的樹人領域到處都有相同的氣味,根本找不到樹鬚。她開始仔細觀察每顆樹的樣貌,但是在她看來又都長的差不多……「樹鬚,出來、快出來!」

  日月之子無助的叫聲迴盪著,就是沒有人回應。「不要丟下我,樹鬚!快回來,我需要你……」奔跑,呼喚,又奔跑,又呼喚……原本飽滿的力量又迅速被消耗,她感覺步伐變得沉重、喉嚨變得乾枯,卻仍然不停的喊。「樹鬚、樹……啊!」重重的向前一撲,她從星鑽碎裂後第一次感覺到痛楚,這幾乎要讓她滿溢的熱淚流下。

  泥土沾染著她的毛髮,她卻無力的癱軟著。「唔、嗚……樹鬚……」

  「是的,樹鬚在這裡。」熟悉的聲音令她一愣,樹鬚將她捧起。「樹鬚在這裡,喔,會盡一切力量滿足您的需求的。」

  「樹鬚……對不……」

  「喔,樹鬚知道的。」他祥和一笑,替她拍去身上的負擔。「他也知道您成長了。對不起,樹鬚只是覺得您需要獨處。」

  她點頭,收起了淚水。「可是時間太長了……」

  「對不起、對不起,」樹鬚耐心的道歉,捧著她開始前進。「樹人總是很緩慢,因為我們並不著急啊,但是樹鬚忘了您不像樹人而像熊啊。」

  他將她的半身淨入水中,細心的清洗每一根毛髮。「這個世界上沒有幾種生靈和樹人一樣有耐心的了,唯一擁有的大概也只有高雅的精靈……喔,美麗又強大的生物啊,完美的存在於世間萬物與神的之間。」他咳了一聲,似乎注意到自己的離題。「您想回家,樹人沒有辦法……樹人幫不上忙,但是我們知道怎麼樣找到方法。」

  「您已經踏出了第一步,尊貴的日月之子。」她看著樹鬚眼中,疑惑的自己的臉。「不久後就可以離開森林,前往西方到達人類的領域尋找精靈,讓他帶著妳進入與世隔絕的。古老大陸,找到了最年長的精靈尋求歸鄉的方法。」

  歸鄉。詞彙吸引了她的注意,她努力的將樹鬚的言詞牢記在腦海中。「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?」

  老樹人的眼底閃過一絲哀傷,他嘆氣。「不,不是我們。」見到她震驚的模樣,樹鬚繼續說。「看哪,這是樹人的森林。樹人稀少,但外來的侵略者是這麼的多,像是永遠不會疲淚、滔滔不絕的雨滴一樣的攻擊、砍伐樹木。樹人必須保護森林。」

  「但是,我做不到!」她大喊。「樹鬚,幫我!我需要你。我不聰明也不明白這個世界,我真的需要你!」

  樹鬚淡淡一笑,再次捧起清洗乾淨的她。「不,您需要的是一位有善的精靈朋友。精靈的智慧比樹人的多,也比樹人更強大,數量也比樹人還要多。去找精靈吧,尊貴的日月之子。」

  「您將會認是前所未見的生物,只要,踏出這片森林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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